他卖了“养育”二十年的条码,像一个时代落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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贴牌,并不是一个“是”或“否”的简单选择题。

市中心的繁华地段,矗立着以许进军的商贸公司命名的写字楼。按许进军的话说,这是酒业峥嵘20年,他为自己打下的“江山”。

这座大厦2012年落成,也正是在那一年,许进军曾说,“我心里永远放不下、丢不掉的项目是‘珍品1号’,只要这个项目在的话,我还是白酒发展商。”

没想到十年后一语成谶,包括珍品1号在内的四个条码将全部易主,接盘的是当地一家业外资本。

相比一年前市场爆出的60万元一个条码的交易对价,这次交易的价格仅为20万元,缩水至三分之一。

如此“低价”也能接受,许进军退出的决心可见一斑。

“早在伟鑫商贸成立的第一天,我就发誓要把它打造成为上市公司。为什么?就是为了让它可以永续发展。”

杨伟志多年前的这句话豪言壮语犹在,但他或许已不再愿意记起自己曾经的承诺。

刚刚过去的2021年,杨伟志将旗下唯一的条码“传承”转让,为他的酒业之旅画上句号。

一个条码,对经销商意味着什么?可能是一个品牌、一场生意,更可能是一番事业、一个梦想。但无论如何,许进军、杨伟志们已经离场,属于他们的酒业征程,也成为了过去。

李仕亮过去没有卖过酒,他出手接盘了许进军的四个条码。新的故事仍在上演,新的产业生态也正在形成。

“累了”

许进军和他的“珍品1号”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都是传奇般地存在。

从2002年开发出“珍品1号”至今,许进军凭着新颖概念和独特设计,一直走在市场前沿。

不过也有人认为“珍品1号”与同香型、同产区的产品相比很“怪异”,显得格格不入。有消费者在微博上连怼许进军打的产品广告,“这廉价的包装,把人家品牌毁得够呛,品牌方怎么想的?”

或许,这正是“珍品1号”的特色,让许进军显得和其他开发商很不一样。

起初,许进军用住宅开发的路子做白酒,靠着“散售而非持有”的模式,许进军在2016年之前无往不胜。

其实,许进军在2002年的时候就想到了所谓“散售”,即渠道+团购,他认为这在当时的优点是销售回款快,实现高周转。

许进军把自己的“散售”客户群锁定在西北煤企老板和江浙私营企业主上,他不辞辛劳、不远千里,亲自拜访这些老板们,将“散售”模式一点点砸实做透。靠着这一套思路和做法,许进军把“面粉”做成了“大蛋糕”。

但是随着时间推移,许进军日益感受到,累了。

让许进军萌生退意的,是2021年,接连收到两位友人离世的噩耗。

2021年5月和6月,许进军在四川泸州的两位包材供应商好友,因生意繁忙、操劳过度而接连离世,这让许进军陷入了迷惘。

“你很难想象,前一天大家还在一起打牌,第二天就收到噩耗,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。”

“我‘贪生怕死’,挣的钱没机会花怎么办?养着条码,就得接受酒厂不断加码的回款任务,我觉得自己穷得像叫花子,不做酒了,也能过有钱人的生活。”许进军轻叹一声。

进入酒行业后,交际难以避免。许进军自己又是爱热闹且凡事愿意亲力亲为的人,他说,一年能喝300斤酒,毫不夸张。

今年,他觉得自己或许是上岁数了,“喝不动了,也干不动了。”

“珍品1号”是他“养育”了二十年的条码,许进军觉得这就像是自己花了二十年雕琢的一个作品,更像他一手养大的孩子,即使离开,也要给“珍品1号”找个好“养父”,让它能继续延续下去。

做酒,成就了许进军的事业与梦想,但这着实是一份“苦差事”。这种“苦”,既是操劳应酬所带来的身体负担,也是面对上下游如履薄冰的精神重压。对于今天的许进军而言,已有“转身”的底气和资本。

“赚了”

相比许进军的长期运营,杨伟志显然更擅长卖资产。

杨伟志总结他的商业秘诀:“做生意永远不变的规律,就是低的时候进货,高的时候出货,我一直在遵循这样一个原则。”

低价拿条码,眼光得毒,待酒厂稍有发展,随后包装成高价值的品牌,杨伟志将自己“低买高卖”的能力体现得淋漓尽致。鼎盛时期,杨伟志手里有40多个条码。

自2014年进入酒行业开始,杨伟志凭借充足的现金流以及通达的人脉关系,开发了多款产品,全国渠道也搭建得相当可观。

卖掉自己耗费心血,亲手运营起来的产品,似乎不是一件易事,但杨伟志对此“杀伐”果断,态度坚决。

起初,杨伟志只是向外界透露,转手一个“做得还可以的条码”。

2021年4月至6月,杨伟志频繁接触各方买家,最终以“大包”的形式谈妥。

所谓“大包”,即将条码和产品运营团队一并接盘,但这不包括库存,库存需要杨伟志自行清理,例如一次性低价抛货,或者是放在仓库靠自然流量慢慢消化。

买家只需要担负后期在酒厂生产的费用以及保证金、包材、库房、人员等费用。

在杨伟志看来,这种条码的交易,去酒厂更名或者不更名,意义不大,“酒厂是看条码生产的,只要按时回款,基本也没什么问题。”

在杨伟志将口中“做得还可以”的条码卖掉之后,同品牌的一位开发商表示,其实这枚条码不论从品牌还是从香型来看,都极具稀缺性。从收入角度、资产升值角度来看,杨伟志现在“清仓退场”都显得为时过早。

但他错估了杨伟志——其早已无心运营,想要撤退了。

杨伟志并非没有雄心。在创业之初,杨伟志也曾高调喊出“上市”的口号。

然而,近几年却是生意越做越小,不但没完成自己的业绩目标,反而经历了转型失败,也错过了这波“酱酒热”的大浪潮。

“通常‘贴牌’有两个门槛,一是数量门槛,二是价格门槛。比如,一万件起,每瓶的价格不能低于100元。2014年,因行业大背景不好,这两个门槛都有所降低,市场不好做。”杨伟志说。

“现在,运营品牌价格较为混乱,一些品牌价格甚至超过一线品牌,而且众多贴牌严重消耗了主品牌价值。长期以来,困扰名酒厂的一大问题就是产品太多,战略瘦身是大势所趋,这将是非常大的改变。”杨伟志看清了当前的情势,适时退出,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。

生意,永远不止一种“玩法”。

对于酒类贴牌运营,除了通过市场销售获利这种基本方式,借势市场风向,通过孵化品牌和团队获利,何尝不是一条高效路径。作为贴牌商,关键是具备创造和塑造品牌的核心竞争力,这才是“赚了”的根本逻辑所在。

投资“进场”

有人离场,有人进场。

2022年,是李仕亮作为地产商人的高光时刻。他受让了许进军70%股权,接盘“珍品1号”,进入了白酒产业。

随着中国房地产进入“白银时代”,李仕亮认识到传统的“武大郎烧饼”模式已不可持续,他迅速调转船头,开始转型。

李仕亮不止一次公开表示,公司除继续深耕地产主业之外,还将采取适度多元化发展战略,关注其他有利于公司长期发展的领域并进行投资。

漫漫转型之路,李仕亮一开始并没有直接选择白酒产业。他不断尝试涉足新行业新业务,包括航空业、农业、矿业、纳米科技、医疗保健等等。最终,他选择了白酒产业作为企业发展的另一主要驱动力。

“看到了国家对白酒产业发展长期支持的信号”,李仕亮解释道。

转型白酒产业,对于李仕亮而言,收购许进军的“珍品1号”,无疑是完成其打造酒业生态圈宏愿的最好标的。

正如李仕亮自己所言,“我不善于管理企业,我恰恰善于设计一个企业,说我是企业家并不准确,更确切说我是一个企业的设计师。”

李仕亮对许进军的收购,不仅仅是产品,而是将许进军这个人也纳入了“收购”计划。受让70%的股权并接盘整个营销团队及库存,把许进军变成自己的合伙人及操盘手,李仕亮认为这场交易,实现了双方的利益最大化。

除许进军的“珍品1号”外,李仕亮同时还收购了其他几款产品条码,酝酿打造自己的白酒品牌“生态”。

在李仕亮看来:“白酒生态的价值,与企业价值、平台价值完全不同。若将其具象化,企业是百亿级的,平台是千亿级的,而生态是万亿级的。”

然而,白酒产业的烧钱程度以及投资回报周期之长,在某种程度上让玩家们的资金实力和续航能力经受着严峻考验。

“当你否定一个事物的时候,必须寻找到另一个新的事物来替代。”李仕亮对下属说,战略问题不用怀疑,没有商量,唯有执行。

经李仕亮设计的企业发展之路,就像他这样的“非常文人、非常商人”一般,尚无从定论,唯有更多未知的未来。

而在2021年逐渐淡出白酒行业之后,许进军已很少以一个白酒大佬的身份出现,杨伟志的身份也多了很多,摄影师、木匠、编程师,没有一个和酒业有关。

很多年前谈及梦想时,从陇南走出来的许进军说,他心里特别向往的事,“是回到陇南老家,住窑洞里、放羊,面前是青青的河水。再也没有早晨醒来,因醉酒后嘴唇麻痹以为自己中风了的恐慌。”

一个时代落幕了。

卖掉了“养育”二十年的条码后,许进军、杨伟志,这些当年意气风发、叱咤风云的贴牌大商,已然告别了这个行业。而明天,还会有更多人进入,重复他们的故事。品牌与市场、事业与生活的奏鸣曲,始终不曾停歇。

贴牌,并不是一个“是”或“否”的简单选择题,它是一份可做大的事业,是一种可裂变的价值,是一种可转化的关系。读懂贴牌,或许也就洞悉了酒类市场的逻辑与规律。

*文中产品及人物均为化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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